春秋战国时期的各国文字
尽管汉字的起源是多源头的,但是到了商周时代,出现了以中原为核心的一统王朝,使得中国的文字基本上是比较统一的。
从春秋到战国,长达500年左右的时间内,社会一直处于动荡纷争之中,这一方面形成了诸子百家争鸣的思想文化繁荣的局面。
另一方面,也导致了各国“田畴异亩,车涂异轨,律令异法,衣冠异制,言语异声”,体现在文字上,就是“文字异形”了。
所谓“文字异形”,首先是各国字体风格的多样化。
下面我们欣赏春秋战国时期的几件文物。
春秋晋国的“侯马盟书”
1965年-1966年在山西省侯马市秦村出土的“侯马盟书”,因为该玉片上文字刊载着春秋时期各诸侯国或卿大夫之间,于订盟誓约中所记载的言词,因此称作“盟书”。该玉片上的文字属于春秋时期晋国的官方文字。
侯马盟书的字体多样,结构严谨,用笔重起轻收富于变化,笔势舒展,而有韵律。
“侯马盟书”文物及拓片
长沙子弹库战国楚帛书
1942年在长沙东郊子弹库地方的楚墓中被盗掘出土的战国楚帛书,内容共分三部分分,即天象、灾变、四时运转和月令禁忌,其内容丰富庞杂,记录了我国最早的创世神话。
战国楚帛书的字体是篆书,但和当时青铜器上的铭文字体有别,体式简略,形态扁平,近似于后代的隶书字形特点,是所谓的民间的“俗书”。
《盗墓笔记》这部书开头就说了长沙土夫子倒斗,但搞到手的战国帛书却被美国人骗了去,这事还真有原型,这件战国楚帛书文物建国前流失到美国,现存放在华盛顿的赛克勒美术馆,成为该馆的“镇库之宝”。
战国楚帛书摹本
战国楚帛书文字局部
越王勾践剑铭
越王勾践剑,1965年出土于湖北省江陵县望山一号楚墓,它出土时完好如新,锋刃锐利。靠近剑格的地方刻有鸟篆体错金铭文“钺(越)王鸠浅(勾践),自乍(作)用鐱(剑)”八字。剑主人“鸠浅”就是“卧薪尝胆”的越王勾践,因此考古学家称此剑为“勾践剑”。
勾践剑上这8个字,是春秋晚期至战国早期流行于吴、越、楚、蔡等国的鸟虫文字,也被称之为“鸟虫书”。
越王勾践剑文物
铭文:钺(越)王鸠浅(勾践),自乍(作)用鐱(剑)
先秦石鼓文
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着10块鼓形的石头,有刻石文字,其中一块石头字形已磨灭,形迹难辨,其余9块也有残缺。这些古怪的石头经历了几千年历史变迁,居然幸存下来。
这10块石头上的文字就是著名的“石鼓文”,是先秦时期的刻石文字,因其刻石外形似鼓而得名。石鼓文300余字,记载贵族田猎之事。
春秋战国时期,通行于六国文字,都被称为大篆,但风格各异,秦国大篆,秦国因为获取了西周的故地,所以直接继承了西周的文字体系。
石鼓文的字体,继承了西周晚期的金文体势,但却向匀称整齐。笔画圆转的方向发展演化。它上承西周金文大篆,下启秦代小篆,是由大篆向小篆衍变而又尚未定型的过渡性字体。
石鼓文物
石鼓文宋人拓本
著名书法家吴昌硕的临本
2. 各国的“文字异形”,最大的弊端是文字结构笔画不同,严重影响信息交流。
秦始皇统一文字前,总的来说,各国的文字都是传承甲骨文以来的古代汉字。但是随着各个国家分立太久,他们的文字写法也开始逐渐产生了不同,这种文字差异从春秋开始,到战国进一步扩大,各国之间的文化沟通出现障碍。
各地汉字形体非常混乱,随时都在演变,这种演变有两个特点:简化和形声化。一个字的演变往往经过多次反复,各地变化也不完全一致,同一字所采用的声符、形符互有差异,带有浓厚的地方色彩,造成了先秦时代的文字异形、一字多体的现象。
我们可以从战国时代的铜器、陶器上的铭刻,玺印上的文字,铜币上的铭文,以及湖南长沙出土的帛书和竹简上的文字看出,同一个字,往往有多种写法,即使在同一个诸侯国家内,也有不同的写法。
战国时期同样的汉字的写法差异
这个“马”字在不同国家已经是面目全非
秦代的文字统一和小篆的出现。
公元前221年,秦始皇统一了中国。为了巩固秦王朝,秦始皇采取了一系列加强统一的措施,推行统一货币、统一度量衡、统一文字等政策。
在统一文字方面,秦始皇采纳了丞相李斯“书同文字”“罢其不与秦文合者”的建议,开始了历史上的第一次文字统一运动。
在李斯的主持下,收集当时通用的汉字,以秦国大篆为基础,并进行简化,创造出一种形体匀圆齐整的新字体,这就是“小篆”。
丞相李斯、中车府令赵高、太史令胡毋敬曾分别用小篆编写了《仓颌篇》《爱历篇》《博学篇》,向全国各地颁布。
下面选录一些当时著名的小篆作品。
泰山刻石
秦始皇二十八年(公元前219年),秦始皇东巡登泰山,丞相李斯为歌颂秦德所作此刻石。泰山刻石虽已残损,但其体型格局仍属可辨。刻石原立于山东泰安市泰山山顶,残石现存山东泰安市泰山岱庙东御座院内。
泰山刻石用笔都是逆锋起笔回锋收笔,行笔粗细始终如一,圆润婉转,遒劲厚重,结体谨严工整。与先秦书法相比,秦小篆行笔粗细大体相同,横平竖直,转折处极为流利飘逸,无生硬之笔,其结构简练明快,宏伟壮观,有威严雄奇之神采,山岳庙堂之气象。
泰山刻石拓本
琅琊台刻石
琅琊台刻石,是李斯随秦二世东巡诸城琅琊台时所立。刻石分为两部分,前半部分是“始皇颂诗”,刻于秦始皇二十八年(前219年),具有开国纪功的意义;后半部分“二世诏书”刻于秦二世元年(前209年),与《峄山刻石》《泰山刻石》《会稽刻石》合称“秦四山刻石”,残石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。
琅琊台刻石其笔画接近《石鼓文》,用笔浑厚中见秀丽,结体的曲折部分比《泰山刻石》圆活,更表现出活泼的意趣;合体字,错落布置,形成对比,有的还造成险势,显得变化多端而又不失对称与均衡,为秦小篆之精品。
琅琊台刻石拓本
琅琊台刻石局部仿真欣赏,刻文文字是:辞不称始皇帝
秦诏版
秦始皇二十六年统一度量衡的诏版文,为自由体,主要是为了实用,写法草率,笔画多用方折,结字错落自然,与秦代刻石庄重圆转风格截然不同,被认为是秦小篆的民间俗体。
秦诏版拓片
今人临秦诏版的艺术创作
阳陵虎符
虎符,是秦代帝王调兵之信物,阳陵虎符乃秦始皇颁发给阳陵守将使用的兵符,为青铜制品,呈卧虎状,可中分为二,由于年代久远,对合处已经锈死,现在这件文物已经不能分开 。
虎的左右颈背有铭文12字:“甲兵之符,右在皇帝,左在阳陵。”意思是此兵符,右半存皇帝处,左半存驻扎阳陵的统兵将领处,调动军队时,由使臣持右半符与左半符合上,方能生效。
铭文的篆书字体谨严浑厚,端庄大气,笔法圆活。
阳陵虎符文物
阳陵虎符铭文拓片
关于秦始皇统一文字的争议
在古籍的记载中,我们得知秦始皇统一的文字为小篆。东汉许慎在《说文解字叙》说:“秦始皇帝初兼天下,丞相李斯乃奏同之,罢其不与秦文合者。
李斯作《仓颉篇》,中车府令赵高作《爰历篇》,太史令胡毋敬作《博学篇》,皆取史籀大篆,或颇省改,所谓小篆者也。”
然而,现代考古发掘,出土了大量的秦朝简牍,而简牍上看到的更多的是隶书,而不是史书记载的小篆。那么问题来了:秦始皇当年统一文字究竟是小篆还是隶书?
其实很早之前郭沫若就在《古代文字之辩证发展》一文中就认为秦始皇是以隶书统一的全国文字,持相同观点的还有著名学者裘锡圭。
里耶古城遗址出土的里耶秦简
对于这个问题,我的理解如下。
首先,统一文字,是多种字体并行,但每种字体是统一的。
在秦代,多种字体并行使用的情况很普遍。同是许慎的《说文解字》,他曾这样说:“自尔秦书有八体,一曰大篆;二曰小篆;三曰刻符;四曰虫书;五曰摹印;六曰署书;七曰殳书;八曰隶书。”这应该是因文字用途不同,或书写工具差异造成的。
这8种字体中,大篆作为延承的古文字不可能一下子消失,而刻符、虫书、摹印、署书、殳书用于一些特殊用途,那么余下最常用的是小篆和隶书。
小篆作为标准文字,用于官方正式碑刻与法令文告,而隶书则用于大量的日用文字。所以,我们在文物中经常看到,刻石、诏版文、虎符等官方严肃场合用的都是小篆,而日常普通文书多半是隶书。这是因为小篆庄重,隶书快捷。
睡虎地秦墓出土了两件木牍,内容是士兵写给母亲的信
其次,对于中央政权来说,政令的下达必须让人们准确无误地理解,另外为了彰显皇家地位,就必须突出官方御用文字。正因为这样,统一文字的官方小篆其意义被凸显。
举个例子。隶书在汉代已经很流行,但1986年在青海出土的“新朝虎符石匮”,是王莽初年的文物,上面有22个字是小篆而不是隶书。这是因为该虎符石匮是皇帝设立西海郡的正式信物文告,所以要用体现权威性的篆书。
不管怎样,秦始皇统一文字,对于中华文明的传承繁衍具有重大历史意义,此后,虽然中国又多次出现分裂割据的局面,而文字的统一,成为维系中华民族历史发展进步而不中断的内在之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