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东坡这首词,物我两忘,意境空灵,谁说苦难不是一种修行?
“小舟从此逝,江海寄余生”
苏轼
《临江仙 · 夜归临皋》
照野弥弥浅浪,横空隐隐层霄。
障泥未解玉骢骄,我欲醉眠芳草。
可惜一溪风月,莫教踏碎琼瑶。
解鞍欹枕绿杨桥,杜宇一声春晓。
—— 出自苏轼的《西江月》
苏东坡有为这首词作序:
顷在黄州,春夜行蕲水中,过酒家饮,酒醉,乘月至一溪桥上,解鞍曲肱,醉卧少休。及觉已晓,乱山攒拥,流水锵然,疑非尘世也。书此语桥柱上。
从序言中可以看出,此时苏东坡已经贬谪黄州,在某个春夜,沿河骑乘,路过一酒家时,独饮而醉,后趁着月光至一桥畔处,卸下马鞍席地而眠。
醒来时,天已破晓,偶然闻得水流潺潺,恍惚中以为身处世外桃源。兴至,题词于桥碑上。
仅从序言中也可见苏东坡随遇而安的达观态度,毕竟因“乌台诗案”差点丢了性命。
比起生死,一切都只是擦伤。
-词意解析-
...
首词,大概可翻译为:
明亮的月光照亮了原野,溪水已经涨满,被风卷起一层一层的浪花,隐隐约约看见天空中有云雾弥漫;
沿着溪流缓缓而行,享受着这一切美景,但酒后睡意来临,跃马而下,来不及卸鞍,只想在这芳草中美美睡上一觉;
只是这溪中景致如此妙曼,切莫让马儿踏碎水中的月亮,惊扰这静谧的自然风光;
于是,我解下马鞍当作枕头,斜卧在桥边安然进入了梦乡,待我醒来时,天已经亮了,远处传来了杜鹃的啼叫。
注:
蕲水为河流,流经湖北浠水县境,在黄州附近;
弥弥作水波翻动的样子;
层霄指天空中弥漫的雾气;
障泥指垂于马腹两侧,用于遮挡尘土的东西;
玉骢骄则指骏马;
琼瑶在这里指倒映在水中的月亮;
杜宇泛指杜鹃。
在这首词的上半片中,苏东坡描写了这一路上见到的景色,以及自己酣醉后的状态,其中也寓意,身处在这样空灵的自然山水中,酒不醉人人自醉。
所以在下半片词中,苏东坡开始怜惜这溪水中的月亮,怕骏马踏溪,搅浑了这一汪清池。但此时想必是夜已深,酒困人乏,便自顾睡去了。
如果不了解苏东坡的遭遇,大概会以为这是一个隐士的生活,以天为被,以地为枕,完美地融入了山川河流,享日月之馈赠,感念于万物。
但在黄州的四年,苏东坡过得非常苦,从“天子骄子”一下沦为“保安大队副队长”,俸禄微薄难以继日,只好自己开荒种田,维持生计。也就是在黄州,苏东坡为自己取号“东坡”。
在逆境中保持希望,依然能热爱生活,这是很了不起的乐观心态。
犹如这首词,一人一马,醉心于自然风光,物我两忘,甚至不愿去打扰这份宁静,忍着睡意把马鞍卸下来,枕在自己头下,这更体现了苏东坡豁达的心胸。
词中“照野弥弥浅浪,横空隐隐层霄”这两句写得极美,明月高悬,林中野外都是一片清辉,溪水缓缓地流着,一层又一层的浪花细密而又温婉,天空中有稀薄的雾气,更为这番景象蒙上了虚幻的面纱,犹如在天境一般。
人处在这样的环境里,心也会无比平静。
但是此时的骏马却活跃起来,可能是想去溪边饮水,“障泥未解玉骢骄”有《晋书 · 王济传》之典故:济善解马性,尝乘一马,著连乾障泥,前有水,终不肯渡。济曰:此必是惜障泥,使人解去,便渡。
词人不愿自己的爱马破坏这份和谐,便忍醉为马解鞍,正所谓:依依芳草皆有命,溪中明月映乾坤。
短短几句词,苏东坡既描述了景色,也呈现出了细腻的心理变化,尤其是词中隐喻的人与自然的相处关系,所以不得不说,苏东坡,大文豪也!
还有更为重要的是,苏东坡向世人传达了一种理念:人生的苦难也是一种修行!
如同文章开头,他在《临江仙》中写的一样:小舟从此逝,江海寄余生。